她坐在楼顶上，看月光倾泻至人间，给万物镀上一层迷蒙的灰。
她攥着手机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打给谁，和谁共享这片月色。
夜晚的风好温柔啊，她身上的伤痕好像都不痛了。她张开双臂，坠进月色里，手机页面上，是她给这人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我来过人间一趟，可我并不快乐。”
【黄昏文学】
她死了，今天是她死的第一天。
她从七层楼高的楼顶一跃而下，脸都砸得扁平，水流一般四溢的鲜血，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变得像口香糖一样，紧紧地黏在了地面上。
而她，也被禁锢在了原地。
是一个清晨起来推着车，要徒步很远的路，去校门口卖早餐的阿姨发现她的。
阿姨本来困乏眯起来的眼睛，一瞬间瞪得溜圆，嗓子里扯出一声足以穿破云层的尖叫。
〔对不起，吓到了您。〕
她立马鞠躬致歉。
她跳楼的地方远离市区，但这里还是住着几户和阿姨一样穷苦的人们，他们被尖叫喊醒，披着衣服骂骂咧咧出来，然后又齐刷刷发出第二声尖叫。
有人说，好吓人。
有人说，报警吧。
有人说，这死在了家门口，真是晦气。
她说：〔啊，这可真是抱歉，我应该走得再远一点的。〕
警察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到来的，警车上下来了三个警察，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。
一个年纪很小的警察疏散人群，拉起警戒线，免除了她被继续围观的场景。
她向来不习惯被人注视，同学说她就像永远躲藏在下水道的老鼠。
她贴在那个警察的耳边说了句谢谢。
警察好像感觉到了她，他挠了挠脖子，打了个战栗，小声冲那个年龄大的警察说了句：“师父，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阴森。”
那个警察拍了拍他的脑袋，骂了句：“别瞎说!”
法医检查过我的尸体，他叹了口气：“看穿着还是个学生。”
“学生?”为首那个年龄有些大的警官蹙了蹙眉，“怎么又是学生?带回去排查一下死因和社会关系，联系家长结案。”
就这样，她被带走了，装在车厢里，她跟着坐在车里，就坐在那个小警察旁边。
小警察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消下去过，他颤颤巍巍对坐在副驾驶的师父说了句：“师父，我真的觉得……”
还没等他说完，他师父又骂了一句：“你有完没完?办过多少案子，怎么这一回就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，掩着脸落了两滴泪，然后小声说了一句：“怎么又是学生啊?”
小警察眼眶也红了，他再没说话。
她什么都不知道，但她感觉到车内的沉默和悲伤，她以为是自己的错，瑟缩在车角不知所措。
就像曾经很多个日子里，她被堵在厕所隔间里，瑟缩着，惧怕着，承受着欺凌。
她也曾反抗，但迎来的是更加狠厉的对待。
警车很快到了警察局，她亲眼看着自己被推进了解剖室，她趴在门缝上，好奇地看着手术刀在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划过。
法医的助手眼眶有些红。
“她尚完好的手臂上全是伤痕，七处烟疤，九处小刀划成的刀疤，青紫色的伤痕浑身都是……”
她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霸凌，毫无缘由的霸凌，好像她只是活着，就是一种错误。
法医很专业，仔细地探查过所有器官，他慎重地缝合好她的身体，用将一张白布盖过了她的脑袋。
助手留下来清洗器材，他拿着记录找到门口一直等着的师父警官。
应该可以这么称呼他，她想。
“这个孩子，遭受了很严重的霸凌。”法医话音顿了顿，“和你的孩子一样。”
师父警官颤抖着手接过记录，他仔仔细细看完所有，然后哆嗦着唇，带着恨意骂了一句。
“所有霸凌者都该彻底消失!”
法医拍了拍他的肩，安慰他。
她站在旁边，努力地往上飘了飘，也拍着他的肩安慰他。
师父警官眼睛有点红，法医看见他一侧脖颈起了鸡皮疙瘩，忍不住问了句：“你有没有觉得温度有些低?”
现场没有小警官在了，师父警官没有反驳他的话，平静又沉重地回他：“我觉得那孩子还在，她在等一个结果。”
她确实在等，只不过等的，是她的电话。
警察们调查她的人际关系，取证时顺便回了现场把她遗落在楼顶的手机带回来了。
手机被放在密封的袋子里，响个不停。
小警察拿着袋子去找师父警官。
“师父，死者的父亲一直在打电话给死者。”
师父警官正翻看着她生前的电话记录，她也凑过脑袋去看，发现她的生活居然很丰富，三个月内给她打过电话的居然有一百多人。
其中固定每个星期日打一次的，是她的父亲。
她跳楼的那天，是周三，父亲不该打电话的。
她歪着头，看着袋子里叫个不停的手机。
师父警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，交代了一句：“接吧，顺便通知家属来接死者回家。”
她用的还是老式的按键手机，按键上的图案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，小警察仔细辨认了一会，按下了接听键。
铃声戛然而止，随后，一道粗糙有些沙哑，充满急迫的男音冒出来。
“囡囡，你怎么不接电话?你要吓死爸爸了，爸爸以为你出什么事了?爸爸昨天晚上做梦，梦见你跳楼了，我还看着你在地上呼出一口一口的血沫子，心疼地我直哭……还好你没事，是爸爸做了不吉利的梦，囡囡，爸爸昨天扛管子挣了二百多呢，再攒攒，给我们囡囡换身好衣服，给我们囡囡打扮地漂漂亮亮的!”
小警察眼眶有些红，他嘴唇颤了颤，嗓子好像被什么噎住，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。
“囡囡，你怎么不说话啊?是爸爸太吵了吗?爸爸没什么事，爸爸就是突然好想你啊，囡囡，今年过年，回来过吧?别舍不得钱了，爸爸今年挣了好多好多钱，让我们囡囡可以一直念学!”
师父警官极力睁着眼，他好像想起了曾经的自己，面对女儿死讯时候的自己，痛苦地青筋暴起。
“囡囡?你要是忙的话，爸爸就挂了……”
话语中，难掩失落。
她对着手机尝试半天，却一句话也传达不过去。
小警察终于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了：“对不起先生，我是警察，您的女儿昨晚……”
“警察?”男音颤了颤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，急迫问道：“我囡囡怎么了?她怎么了?她出了什么事?”
她就站在小警察面前，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，眼眶有些红，但哭不出来眼泪。
她最怕爸爸伤心了，可她却做了让爸爸伤心的事。
小警察哽咽着，说出后面的话。
“您的女儿，昨天晚上…跳楼自杀了。请您尽快来到福临市西郊警察局认领……尸体。”
那边久久没有回音，但随后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。
小警察也忍不住了，泪一滴一滴砸到脚面上
本文提供：《楼顶》讲述的是男主静静的奇遇。原地。是一个清晨起来推着车，要徒步很远的路，去校门口卖早餐的阿姨发现她的。阿姨本来困乏眯起来的眼睛，一瞬间瞪得溜圆，嗓子里扯出一声足以穿破云层的尖叫。〔对不起，吓到了您。〕她立马鞠躬致歉。她跳楼的地方远离市区，但这里还是住着几户和阿姨一样穷苦的人们，他们被尖叫喊醒，披着衣服骂骂咧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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